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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服药后,澄怀扶着她打坐了一刻钟。她说感觉丹田竟似有一团幼火,暖腾腾却不至于灼热,已觉精神大好,甚至想出去走走。

澄怀带着她坐上马车,命宫人带上布施的粥米,去往城西的回风岭脚下的鹤鸣亭。

自公主和漠北缔结和亲之约后,皇上默许了她极大的自由。

或是怜她即将远走出嫁,再无几日好光景。无论是不理婚嫁事宜,日日泡在母后的长秋宫熬药烹茶;还是偶尔偷溜出宫,去街肆上的酒坊大快朵颐。他都默许了,只是派了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卫暗中保护。

宫门例行检查的侍卫长近来已习惯了公主的肆意妄为,三两句问过去处就放行。

她握住母亲因病而略显枯瘦的手,与之相依偎在这一方小小的马车内。

离开宫城后,澄怀掀开被玲琅珠玉装饰得极尽华光的车帘,一阵暖风吹入,夹杂着城道旁百年桃树的几瓣落花。

山中闲日月,世上别乾坤。出了这清冷严峻的宫殿才知道,世上竟已是仲春时节。

“城西的鹤鸣亭,离山上的法镜寺不远,寺中的僧人会在此布施。近来不少地方闹兵匪,有不少遭难的流民集聚于此。”澄怀向母亲解释道:“女儿想前去布施米粥,也为您的病积善祈福。”

皇后笑了笑,似是并不在意这些。得了仙师一诺,知道女儿终于不必远行千里去漠北和亲,她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心事,长日郁结的神色都舒展开,看着窗外熠熠的春光。

“人生的最后,还能像这样与你春日同游,母后已觉知足,并不奢求更多了。”

“母后,为什么您从来不曾和父皇提起过这件事?”喻澄怀欲问又止,父皇从不曾知道,母后舍弃了什么,为了他困守在这冰冷的四方皇城之中。

“提起又如何,挟恩以报?其实有时候单是想一想,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光景,便足以慰藉这十余年的孤寂。并不是我待他如何,就期待着他也要投桃报李。”皇后目光温柔,徜徉在过往丝丝缕缕的回忆里。

她心中并无怨,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。

“或许某一日,你突然就懂了。”皇后说着,神情却带着一丝悲哀:”这是天下女子逃不过的课业,但母后却希望你永远不懂,有了情,便有了挂碍。”

马车抵达鹤鸣亭,扶母后在亭中安坐后,澄怀转身去安排布施的事宜,正撞上法镜寺的沙弥也在此处布施。为首的一位中年僧侣认出是公主的车驾,合掌遥遥一礼:“阿弥陀佛,长公主安好。“

喻澄怀走近定睛才认出是法镜寺的慧云大师,合掌问好:“慧云大师。”

往年夏季的盂兰盆节,她都会陪皇祖母来寺中斋戒抄经半月,寺中的几位大方丈都打过照面。

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沙弥,眉眼清秀,容貌本不过分昳丽,却因左眼眼尾一点红痣,生出几分男子不该有的妩媚之感。似被眼前人窥探般的目光灼伤,他不动声色地往慧云身后暗退了一步。

“公主又来此布施,公主心怀百姓,是我朝之福。”慧云大师恭维道。

喻澄怀笑了笑:“正巧方丈你们在此布施,本公主也好偷个懒。”转头对掌事的内官说道:“尔等今日皆听从大师的指派,将带来的粥米安份例布施,我带母后登山去法镜寺祈福。”

马车上了山,才发现山中还有未融化的积雪。还未行到山巅的寺庙,母亲就叫停了马车,两人屏退了侍从,往山中的小道走去。

行了四五十步,得见一株白玉兰,它长在陡峭的山崖上,在这积雪深处,无人欣赏的寂静地,也兀自地开放了。

皇后虽然有丹药减轻了病痛,但身体仍旧难以负荷,澄怀扶着她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巨石上。几只白鹭从山顶飞下来,盘桓在此。

她缓喘了几口气,笑了笑:“母后这一生没有遗憾。元熙,我希望你也不要怨,答应母后,好吗?”

“元熙答应您,母后,母后,您不要走,女儿还等着您送女儿出嫁,母后。”澄怀扶着她,苦苦哀求,却感觉到她的身体急剧地凉下来。

“元熙别哭,再为母后背首诗吧,我最喜欢。”皇后缓缓合上眼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,摸了摸澄怀已经哭花的脸。

喻澄怀只觉得胸腔被一股巨大的悲意填满,几欲失声,却还是哽咽地背出那首诗:“昆仑之高有积雪,蓬莱之远常遗寒。不能手提天下往,何忍身去游其间?”

方才还在为她擦泪的那只温柔手,兀地落下。

“母亲!”

天地偌大,无母为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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